拉帝慈

【云欢】十三香[3.]【现代法医梗系列 甜】

            

趁现在福爹很和气我很困(?)再贴一节……



=====福爹你最福人不要ban=====


                                3.

 

      在北方室外干冷的空气里,龙小云终于有些忍不住打颤。

 

      天色已经越来越晚,身后学校也早就空荡荡。

 

      等连那扇校门都关上时,龙小云憋闷的情绪终于达到顶峰。

 

      这一天实在是糟透了。

 

      如果再回到一个小时前,龙小云绝对不会回应李寻欢那条说要来接他的消息。

 

      这人的嘴就是个实打实的骗子嘴,是自己越来越开始记吃不记打,活该现在站在这里喝着西北风受冻。

 

      一般人受冷的话,应该都会缩缩脖子,紧紧衣服,往衣领里埋埋脸,可装了满肚子西北风和驴脾气的龙小云此时显然不想在这个“一般”里。

 

       而驱车而来的李寻欢在大老远就确定了这个站得极其不一般的人影就是自己那只狼崽子。

 

       能梗着脖子硬生生在大冷天站出一种“不冻死不罢休”风范的人,除了龙小云以外,不太容易立马再找到第二人。

 

       隔着些距离,李寻欢就已经在龙小云站立的画面里感受到了冲天的怒意,再配上那一头怎么看都有些潦草与凌乱的头发,猛地一看颇有点儿怒发冲冠之感。

 

       如果龙小云知道他的骗子李叔叔此时竟然还有闲心想出这么个成语来对他惨烈了一天的发型和脾气做着联系与概括的话,也许真的会彻底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课堂上将那种“反了”的心思付诸实践。

 

       既然锁定了目标,李寻欢便立马多踩下一些油门,快速接近他的怒发侄子。

 

       等车停下,李寻欢这才发现这小子原来不止梗着脖子站,竟是连校服上衣都是敞着的。

 

       ——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他斗的气势。

 

      所以龙小云在见到这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不带好气。

 

   “您来接冰雕了?”

 

   “来得有点早,李叔叔,龙小云在这里建议您再晚来一些吧,这样您就可以完全得到一具冰雕了。”

 

    “……”

 

      冬风从摇下来的车窗里钻进来,李寻欢感受着这些寒冷,一时当然只有语塞的份。

 

      瞥一眼此时时间,再瞅瞅龙小云那两片在冬日低温里都有些吐字不利索的嘴刀子,迟到太久的李寻欢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在侄子的愤怒风暴里“束手就擒”。

 

      看着一直不上车的少年,李寻欢便索性把那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乏味的“对不起”先掐去了,自己直接下车来找这只此时和他杠着劲的狼崽子。

 

       绕过车头一脚踏上路牙,这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龙小云敞开的校服拉合起来。

 

      扬言要做冰雕的少年倒是没掀走他的手,也不说话,由着李寻欢将他的校服拉链拉到衣领上。

 

       这样直接触碰到少年身上的寒冷,李寻欢脸上更生出一阵歉意和心疼。

 

      本是想趁这个难得早回来的时间里接龙小云下学顺便陪伴安抚一下他迟到被训后的心情,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又在繁琐忙碌里迟到了,反而变成让他挨冻挨饿更生气的模样。

 

       自然看不得龙小云这样受冻,他的思维下意识去寻找可以继续为龙小云增加保暖性的做法,本能又习惯间,他便要将自己身上的厚呢大衣脱下来。

 

      然而一直不动的拗劲年少者却抬手将他已经脱下大半的衣服扯住了。

 

    “干嘛,您不拉冰雕了,改要当冰雕了?”

 

    “里面就穿这么身破西服,又给我不要命了?”

 

      少年冷声两句,一把推开他的手,将那件大衣用力扯上李寻欢肩头。

  

     “小云……”

 

    “啊是是是,龙小云算是醍醐灌顶了,为什么我自己的时间观念也开始变差了。”才不想管他说什么,反正先自顾自打断去,他瞥一眼身边的人,脸上嫌弃,“就是跟着你这种骗子学会的。”

 

      看着少年一边负气却又一边在给他整理着衣服反而怕他受寒的模样,李寻欢动了动眸光,又一时嗼声。

 

      冬日夜晚的路灯罩下一片暖黄色的柔面,此时,这两人都在其中。

 

      讷讷而立的人看了片刻,抬手握上年少者冻得发红发僵的手指。

 

    “小云,是我不对。”李寻欢轻声,随后微弯身去寻找年少者的眼睛,“下次……”

 

      他说出这个“下次”后又顿声一下,那些想说的类似承诺时间的话语似乎自觉无力,因此柔软双目里忽然落进很多自责之色。

 

      龙小云看着这人的自责和沉默,呲牙咧嘴耍脾气的当下抿了抿嘴唇。

 

      他忽然后悔和这人这样闹着生气了。

 

      实际上,当龙小云感受到他指腹上微微发皱的皮肤时,年少者游荡着怒意的心便已经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

 

      那是李寻欢带着淡淡潮气,皮肤凉白而起皱的手指。

    

      龙小云知道,这又是他长时间带着防护手套以及又被消毒水刚刚刺激过皮肤后留下的新鲜痕迹。

 

      连这些皮肤痕迹都还没有褪去,这人是一刻都没有休息就赶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反应过来这些,龙小云瞥开眼神,嘴上却仍是发硬地轻哼一声:“下次?下次我裹成猪头,不当冰雕了,行了吧?”

 

      虽是这般张牙舞爪地说着,实际上龙小云已经将那种置气模样默默掀去大半。

 

       撇一撇嘴唇,少年不想再多搭理眼前的人,他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先自行开了车门钻进去。

 

     “我说这位师傅, 你走还不走?”

 

       ——狼味收了,驴味还在。

 

      站在外面的人如此想着,带出一些无奈的柔和笑意。

       

    “走。”在这句话语里,他决定将那些繁杂又无味的话语咽下,眉目一直柔和间,李寻欢只笑着继续道,“师傅这趟不打表。”

 

      这位一贯哄着纵着的主在龙小云的驴声里顺着他如此打趣,随后自己又绕回驾驶位。

 

      上车的李寻欢第一件事便是将暖风开足,这才去系自己的安全带。

 

      车子在前掉头,驶离了校门。

 

      等李寻欢将车并到转弯道,龙小云下意识侧过脸来带些疑问看他。

 

    “在外面吃,可以快些暖身子。去吃你最喜欢的那家太原老菜馆。”李寻欢说完这句,想了想上午接到的消息,终于在关心里没忍住,还是决定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转道,“今天迟到,是我走时吵到你了么,还有,没罚站吧?”

 

      “……”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刚刚才有点儿顺毛样的狼崽又有些想现出原形了。

 

      带着一天美妙的上课记忆,龙小云吸一口气,果断拒绝回答前半截,只粗声道:“罚了。”

 

      李寻欢立刻落过来一些视线,正想询问却先接到一个龙小云丢过来的白眼。

 

    “符老师倒是没有,人家又校长又班主任的,新式教育思维掌握充分与时俱进,可她的得意门生却替师报仇来体罚我了啊。”

 

      李寻欢愣了愣,只好笑着假咳一声。将那些分离出来的余光收回路面后,他没直接接话,只默默踩多一点油门,用追寻“美食与温暖”的速度里来委婉地安抚这只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龇牙的狼崽。

 

       也许这样有一定效果,狼崽竟然没有在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对话里完全竖毛,反而渐渐开始转着话头,停停顿顿地问起这人的学生时代,问着问着便又要问李寻欢自己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糗事。

 

     “有。”李寻欢想了想,还是如实答了。不仅这样答,还又补充说明了一下,“有很多。”

 

       于是,断断续续的小故事便在一问一讲里缓缓填进了这辆车子里。

 

       听着这人那些少年糗事,龙小云的心情也渐渐有些得乐。

 

     “真有你的,不好好值日,把擦玻璃的抹布甩出窗外,正好掉在教导主任头上。”

 

       龙小云挑眉看开车的人:“这次呢?又罚站多久?”

 

    “在这件事上又站了多久……”李寻欢唇角带笑,调侃道,“胡闹和罚站太多次了,以前不比现在,学校罚完家里罚,我还真记不清了。”

 

       少年终于被这人的自我调侃带出明显笑意。

 

       气氛融洽不少间,李寻欢听着身边年少者难得能有的笑声,自己也落进微笑。

 

       而城市夜灯明亮,在车窗间晃成晕环,正好也遮掩下这人眼眸里另一层细微的哀伤之色。

 

       他的年少故事,无论在多欢愉多任性无忧的外壳里,终究也还是在时间里渗进太多至苦之味。

 

       触碰一二,总能生出隐痛。

 

      实际上就算用多么轻松的语气来讲述,李寻欢唇舌间也总是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他不想在哪个瞬间就让身旁敏感的少年人在任何一个小故事里忽然转移视角……忽然掉进幽深破裂,然后碎掉龙小云少有的笑声。

 

      好在今日,龙小云确实只关注着李寻欢少年时期趣事糗事,只做停留在这一层的听故事人。

 

       确定着少年的情绪起伏,李寻欢轻轻松气,随后将那些难免压在心上的隐痛独自承受了去。

 

       一同承受下去的,还有早就憋在肺口的苦涩咳意。

 

      李寻欢握紧一些方向盘,喉结在服帖笔挺的衣领间滚动一下,他无声捱着喉中浮动着的干涩细痛,指尖仿若无任何异状的在转上下一个路口时拨下转向灯。

 

      “喂。叔叔。”

 

      正在他悄然压捱着身体不适的当口,这一旁忽然滑落出少年如此的声音,李寻欢下意识心里一滞,他拿捏不准龙小云突然开口间的情绪,便还是只看着前面的路面开车,先没有说话。

 

      “你现在……”龙小云眼目看着窗外,顿了顿又道,“我是说,你现在办那 些案子时,会戴几副手套。”

 

       静待下文的李寻欢虽然设想过几种龙小云的问话方向,却没有想到他是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见他没有察觉到什么也没有什么忽然陷落而下的情绪,李寻欢就此放松下来些。

 

      与此同时,他心底有点点温热散开,也散开在那些细密的隐捱疼痛间。

 

       —— 一瞬间,似安抚,似消解。都是年少者给他的。

 

     “戴两副的。”李寻欢余光看一眼颈间立起来的衣领,那是龙小云在刚才整理衣服时怕他受寒执拗着为他竖起来挡风的。他看一眼,随后温声又道,“这是我答应过你的,每次,也都记得的。”

 

      龙小云听见这句温言,稍稍侧过目光来看身边的人,此时车身停下,他看到那人在停顿着的城市灯影里璀然柔和的眼目,看到他在说完这句话时薄唇含笑。

 

      仿若这一看里,就有年少者在这个冬日里获拥住的、那一缕最为温暖的光芒。

 

      便如此,龙小云轻轻点点头。

 

    “那好。”这年少者揽着这些细密感知,他说着,便将这层话截了,语气里带进些许轻快,“去吃饭,你停好车快来。”

 

       看着龙小云跳下车去先往那家餐馆走去,李寻欢便再驱车往那边露天停车场去。

 

      在这段距离里,李寻欢想着刚才少年的话语,在商业街五光十色的灯影里独自触过一段回忆。

 

       对于那件事,他自然记得清楚。

 

      那是关于一场刑事案件,一年轻女性被杀害在出租屋内,等被邻居觉察有异联系物业破门时已是五天后,尸体在室内已呈明显腐败迹象——接警后各方立刻对该案件展开调查,而李寻欢便是负责这期案件尸体解剖的主检法医。

 

       实际上参与办理这类尸体条件的案子对于李寻欢这种办案经验丰富技术顶尖的法医来说根本就是惯常的轻车熟路。

 

       然而却偏偏在这场轻车熟路里出现了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似乎也最不可能出现在李寻欢身上的意外。

 

       那时正值夏秋相交,是个极易患病的当口,尽管尽力注意着,一向身体底子不好的李寻欢还是在高强度的工作里出现了猝不及防的负荷状况。

 

       一切解剖工作在李寻欢去检查死者心脏状态前都很顺利。

 

      然而就在他从甲状软骨处去切断气管时,李寻欢眼前却忽然产生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等他意识上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开始想要收刀时,左手手指间便已经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锋利刀刃在这分毫错离的一瞬割穿他的防护手套,深深切开皮肤,抬手看着鲜血自指尖淋漓落地时,李寻欢的心竟一瞬被悬起。

 

       ——那时他的心里忽然塞不下任何陈年旧事里的创伤,也塞不下纷杂灰暗里的痛苦,占据他全部内心的竟只有龙小云这三个字。

 

      冰凉水流冲击而下,李寻欢在唐蜜的慌乱惊呼里一言不发地挤压手指让伤口更加流血,以此降低病毒细菌侵害的可能性。

 

      看着不断涌出又被水流冲散的鲜血,李寻欢在那个放空瞬间里只在想着一件事——如果这具尸体携带有任何一种……如果他被感染,小云……该怎么办?

 

      也许偏偏应了那句“麻绳专挑细处断”的俗语,紧接而来的调查与详细病理检查猝不及防地将第一个“如果”凿成冷酷现实。

 

       ——死者系“ADIS”携带者,而这场凶杀的背后隐藏着的竟是关于染触“ADIS”人性的痛苦与扭曲,被害与加害,报复与毁灭。

 

      那是李寻欢在经历血色与死亡的分崩离析后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不能再要任何一个“如果”,也是他的那只狼崽第一次在他面前那般直白地袒露情绪。

 

      从来都冷面别扭不愿意也不会多么直接表达情感的年少者在知晓李寻欢遭受这种意外后竟是溃然着立时红了眼睛。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时,他甚至都没有意识、也没有力气躲去哪里。而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坚硬外壳都在这些眼泪里碎裂沉没,浮动而出的,只有真真实实的至深情感,以及在这些情感里一瞬抖落的脆弱与崩溃。

 

       伤口接触血液触目惊心的感染率下,年少者不能想也不敢想命运到底是把那个人推到哪一边。

 

       犹临悬崖,脚踏一片也许下一刻就崩裂的虚地。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如同等待一份命运法庭所给的判决书,有时连分秒都是漫长而煎熬,而等待者和在意者只能接受,不得有任何“上诉”的机会。

 

      所幸,这场判决里命运总算将运气这种东西拨给了这个满身尘埃的人。

 

      接过各项确定安全的检验报告,在关天翔与唐蜜几近于失态的欢喜中,李寻欢必须承认,他习惯沉静的外表下,那颗高悬许久的装满那个年少者的心也在剧烈抖动。

 

      这人也当然也记得,等他裹一身初秋微凉回来,龙小云忽然拥紧他的那个瞬间。

 

      李寻欢身体间的凉意就撞在年少者的滚烫与颤抖里。

 

      玄关昏暗,通室只开一盏壁灯。

 

      年少者眼下厚重青晕被如此隐着,同时也隐下他面孔上的狼狈。

 

     “没有下次了……”

 

    “不能有下次……龙小云抖着嘴唇,舌尖讷讷,忽然又道,“李寻欢……不准你再有下一次……”

 

       昏暗中,那被拥之人沉默很久,缓声应过。

 

       ——他将那份关于生命的承诺递在少年的足以拆融他满身微凉的滚烫里。

 

      自那往后,无论大小案件,李寻欢握刀时便开始依着和龙小云所约定下的去戴上两层防护,长久下来,早就成为习惯。

 

      他谢过这次一成不到的运气,却在这之后决定再不能轻易将自己交付给运气。

 

      冬日的冷空气浮动着,缓缓触过记忆里那个初秋时分的微凉。随着李寻欢的脚步,街道间繁杂明亮的灯影闪动着倒退,李寻欢走在其中,指尖轻轻擦过那处曾经淋漓过鲜血的皮肉。

 

        

      等看到临窗而坐的熟悉身影时,记忆里那个拥他哭泣的少年与刚才跳下车的炸毛小子也重合起来。

 

       窗外人便如此看过去片刻,眼目落尽柔和。

 

      之后,他推门而入,踏进这场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息中。

 

      这其中,有人可寻,有人可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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